中医的出路：革新——走现代化与国际化的道路

　　金枫吟

　　对现时沸沸扬扬的中医废存之争，作为一名献身临床医学40余年的西医医生
（已退休），个人认为：从实际国情出发，中医在相当长的时期内尚不至于面临
可能被废止之生死攸关的局面。但不思变革，继续依赖着国家体制的护佑，即便
是步履维艰，也始终固守其旧有的模式苟且地生存与运转，那么，中医必将逐步
地、持续走向自我没落、自我衰亡的必由之路，而缓渐地、最终悲剧性地为历史
所淘汰。

　　有几个基本观点与《新语丝》上相当多数的作者的论点有所不同：

　　1，中医，在今日中国，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将依然维持现有状态或局
面，不可能由政府取缔而废止。其理由如下：

　　Ａ， 中医在古老的神州大地上已生存延续了数千年，尤其是作为一种医术，
她至今被无数中国人所相信与接受。事实上，不仅仅是医学，对整个科学体系，
众多的中国人的认同与接受程度均显著有别于西方文化文明熏陶下的外国人。当
下提出“中医不科学，应予废止”的口号或目标，将适得其反，把自己孤立于大
多数中国人之外，是极不明智的。对很多中国老百姓的质朴的认识而言，中医是
医学领域中对自己有一定实用价值，甚而是极有实用价值的组成部分。无论你再
严密地论证中医在现代医学与科学体系中如何的落伍、乃至荒唐愚昧可笑，许多
中国人只会怀疑你的动机何在？对众多的中国人来说，除了所看重的疾病防治与
养生保健功能之外，中医已经成为一种文化、一种图腾（所谓国粹）、一种民族
的骄傲牢牢地扎根在大部分中国人的心中。

　　Ｂ，政府绝对不会同意采取贬抑、取消中医的政策，相反政府将一如既往地
宣示中西医并重、中西医结合的方针。现时国家强调构建和谐社会，更不会采取
可能引致全社会轩然大波的决定与行动。

　　Ｃ，现时的中医在中西医结合的旗号下，可以长期以一种并非纯中医的复合
形式维系运转，并不存在多么严重的生存危机。

　　2，不可随意一概而论地给中医整个儿套上“不”或“伪”科学的帽子。

　　中医乃有着数千年实践之丰富经验累积，并形成了自身的理论框架体系。当
然无可否认，受历史条件的约束与限制，与以现代科学理论与实践为基础而不断
获取营养、不断革新发展的现代医学体系（在中国，老百姓称之为“西医”）相
比，其理论体系之主观性、非理性是十分突出的，其经验与成就有着显著的局限
性。但无论何种医学均是在实践基础上的学科。绝对意义上的“真理”或“科学”
只是发展的方向，人们对疾病的真正机制与错综复杂的影响因素的认识永远是相
对的接近真理。从这个意义上说，医学在很大程度上仍然是一门经验学科，这在
看来似已取得巨大成就的现代临床医学也依然如此。

　　以我四十余年的临床实践经验来看，在庞大繁复的中医理论与实践体系中，
确实含有若干科学合理的成分——中医能够看好部分疾病、尤其是一些慢性疾患
以及某些机体功能失调性疾病，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譬如，感冒初起用中药发
表，可促使疾病早早痊愈；一些炎症病人虽经用抗生素治疗，炎症已被控制，但
因发热时间较长，遗留下口苦、口淡、食欲不振、周身不适等症候，无适当西药
可用，此时一剂中药——白虎汤可能收到明显的效果：消减那些困扰病人的症状；
又如一些 具有中医谓之“活血化淤”功效的常用中药（如丹参、三七、藏红花
等）经现代医学科学研究实验，被证实确有改善机体微循环之功效；某些中医外
用药外敷，对皮肤溃疡有化腐生肌的作用——抑菌消炎与促使上皮组织生长康复；
中医的“外感六淫——风寒暑湿燥火”，强调了环境因素的致病作用；“内伤七
情——喜怒忧思悲惊恐”突出了情志与心理活动状态与个体发病的关系；中医重
视整体状态的调整在疾病转归中的影响与作用，强调机体各部分相互影响相互作
用......这些或是有确切疗效的纯中药之药物、验方，或是很有道理、很科学的
理论说法。

　　总之，医学是一门实践性很强的学科，凡能在临床实践中被重复证实的药物、
处方、案例与经验总结及相关理论均有其一定之道理，也就是有科学依据。所以
我们不可一概而论地指责中医“不科学”。但实事求是地说，受历史条件的限制，
中医理论与实践的科学含金量颇低，精华与糟粕并存，理性与非理性同在，唯物
观与唯心玄学、辩证法与形而上学或虚妄诡辩混杂一体是中医的致命弊端。我们
的任务是用科学的理念与方法指出中医理论框架体系中的严重谬误，但必须承认
其理论与实践应用中行之有效的有益成分。

　　3，对“中医药宝库”应客观地、科学地加以发掘、提炼与提高，走现代化
与国际化的发展创新之路。当然，这是今后非常长期的艰巨任务。

　　这在国内已有成功的范例：如天津天士力医药集团公司研发的纯中药成药—
—复方丹参滴丸，按现代医学科学研究要求，对其有效药理成分之药理作用、药
物体内过程、毒理效应、动物实验病理模型研究均进行了严格的测定与分析。滴
丸获得了全世界公认审查标准最为严格的美国ＦＤＡ的临床前期认证。现又继续
申请ＦＤＡ临床Ⅰ期与Ⅱ期认证。至于临床应用，除在国内医药市场及临床上获
得好评如潮外，作为治疗冠心病的基础用药，复方丹参滴丸以药品身份进入韩国、
越南、阿联酋、俄罗斯等国家和地区的医药市场，在马来西亚、南非、荷兰、法
国、阿联酋等国家地区建立公司，形成了多层次的营销体系。个人认为对中医而
言，选取已被长期临床验证的有确切疗效的中药进行现代化的开发研究，高起点，
与国际接轨，这是中医药未来生存与发展必走的康庄大道。

　　4，学术界的任务是对延存下来的古老的中医给予客观精准的定位——可以
作为整个人类医学庞大体系中的有待发展提高的一个分支部分独立存在，也可以
视为诸多医学分类中的一种补充门类而有机地融合于现代医学之中。

　　关于中医药地位与前途的这场争论，只要引导得法，实际上应是非常有益的。
它可以从学术界开始，下启民众的心智，对中医的实际作用与地位，尤其是其局
限性有新的、客观的、科学的认知，不再极其可悲地、人为地、盲目片面地夸大、
迷信与追随中医的落后面与消极面。上促政府主管机构制定正确的、适度的保护
中医与促进中医变革兼顾的合理政策，不再过度倾向中医，不再把中医药作为平
行对等的国家医疗体制与现代医学（西医为其基本框架）平分秋色。既往长期奉
行的这种政策既极大地浪费了有限的国民医疗资源，也不利于中医自身的与时俱
进的革新发展。

　　我们应时时记住既要反对民族虚无主义，同时还要反对民族虚妄主义。